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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3节 (第3/4页)
头道:“很好,很好。”他从柜台中摸出一个木牌交给闻衡,说:“你出去,把这个挂在门上。” ??那木牌上刻着鲜明的徽纹,是纯钧派的表记,闻衡看了一眼,没说什么,出去将它挂好。 ??湛川城中的乞丐泼皮,还有一些走街串巷的夜香郎、撂地的卖艺人,都属于“一钱帮”。这个帮派起初是穷苦人为了自保而联合,但形成规模后不出意外地变味了。“一钱帮”主业是乞讨卖艺,副业是碰瓷,哪天心血来潮想讹人了,就派个乞丐坐在这家的前门或后门外,不给钱不走。如果主人家强行驱赶,接下来的几天内会遭遇到各种麻烦:或是门前泼粪、或是后院飘来纸钱,甚至吃饭时头顶忽然掉下个鬼脸。总之是怎么恶心人怎么来,直到主人被逼得受不了破财免灾,这事才算完。 ??对付“一钱帮”没有什么好法子,除非在他们碰瓷之初就及时辨认出来意,多给点钱打发走,或者像闻衡一样,先出手示警,然后给五文钱——五谐音“武”,这是亮明了背后靠山,再客客气气地把人送走。“一钱帮”作为底层江湖帮会,还不至于想不开要招惹武林门派,知道这个桩子难啃后,自然会知难而退。 ??鹿鸣镖局刚开张时也遭遇过这种讹诈,好巧不巧那天正赶上闻衡在镖局坐镇。那时候他和范扬都不懂这些江湖规矩,也从没想过破财免灾。在院中水缸里捞出一只死狗之后,闻衡对气得脸色铁青的范扬说:“这种人无非麻烦在难缠上,你要么就强硬到底,要么就比他更难缠,只有千日做贼,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。” ??范扬问:“公子以为应当如何?” ??闻衡道:“借此机会,正好给鹿鸣镖局亮一亮名声。这些乞丐泼皮武功平平,只不过倚仗人多,应当不难抓。你带人守好门前,来一个逮一个,攒够十个就送到城外树林吊起来,叫他们拿钱赎人。” ??“……公子,”范扬小心道,“这些乞丐有什么钱,他们肯来赎人吗?” ??闻衡笑起来,漫不经心地道:“钱不是问题,重要的是让他们知道,这次还可以拿钱买命,再敢朝咱们伸手,这只手就别想要回去了。” ??范扬被他笑得后颈一凉,肃然起敬。他还记得闻衡以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,平时也没什么机会接触这些事,总体上还算平和慈悲;然而自从家变出逃,他就迅速成长为一个冷酷的人,到如今都已经修炼得谈笑之间杀人于无形了,也不知道纯钧派到底教了他什么。 ??鹿鸣镖局作为出头的椽子,着实把一钱帮顶得差点断气,没过几天闻衡在山上收到范扬传书,听说一钱帮帮主亲自登门赔礼,态度恭谦,请范扬高抬贵手,放了那满树林子的人肉干,他们愿意息事宁人,从此绕着鹿鸣镖局走。 ??闻衡也是后来才知道打发一钱帮还有别的套路,只是当初年轻气盛说干就干,没想那么多;如今再遇到这种事,他也能纯熟得如老手一样,不动刀剑,几句话轻轻巧巧送走一场麻烦。 ??在江湖里,无论是身不由己还是随波逐流,自以为走出了水域,其实都被这一泓水浸泡着,只不过有人早已潜入水底,有人尚且浮在水面上罢了。 ??夜深了,店铺关门上板,余人各自回房洗漱休息。忙碌了一整天,所有人巴不得赶紧收拾好了躺下,闻衡却轻手轻脚地掩上门,独自走到后院一块空地前,想趁着这难得的空闲练练剑。 ??剑这个东西,用得越多越顺手,一天不练就手生,所以哪怕平日里闻衡不需要动剑,也会时时把它带在身边,提醒自己不要忘了手感。但在药铺跑堂无论如何不可能让他佩剑,闻衡只能寻摸着这些边角时间来做正事。 ??寒剑映月,满院都是水波似的粼粼光影,闻衡在熟悉的剑招中感觉自己一天没活动的筋骨正被慢慢抻开,气海内磅礴内息汩汩流动起来——果然人与刀剑的共性是越锻越利,太清闲了就会生锈。 ??屋檐上黑黢黢的阴影僵立许久,忽然悄无声息地拉长变大,像一只大鸟低下了阴沉的头颅,缓慢地撑开双翼—— ??向院中舞剑的青年扑了过去。 ??耳边传来烧柴时特有的噼里啪啦的爆裂声,鼻端萦绕着浓烈的烟气,风声凄厉却遥远,闻衡眼睫颤动,从漫长的昏迷中苏醒过来。